这是一个被现代文明遗忘了的世界。或许也正因如此,它便如同久埋地下的陶片儿,保有着一段最真实的生活记忆,留待后人去细细解读。

所以说她被遗忘,那是因为这里位于城市的心脏,被鳞次栉比的万间广厦所环绕着,白天人潮汹涌,夜晚灯火通明。然而,无论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的醉人,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却依旧在红砖黑瓦下过着鸡犬相闻伛偻提携的旧时光。而说她是一个世界,那是因为这里从杂货店,啤酒摊,理发店,到煤店,到派出所,到走街串巷推着小车叫卖的流动摊位,组成生活的各种元素一应俱全,不一而足。

从寿佛楼后街到西公界街

寿佛楼后街,北面连通着大明湖路,南头连接着西公界街,而这条路便是通向这个神秘世界的门户。

说起寿佛楼后街,便不能不说一说寿佛楼。清乾隆五十九年(),山东布政使江兰在布政使司西侧,创建景色绮丽的园林,时称“江园”。江兰信奉佛教,曾在园内的北面建起一座三楹两层青砖黛瓦的寿佛楼,一说后来这座寿佛楼被改建成济南书院(查光绪壬寅版省城街巷全图,寿佛楼和济南书院虽都在西公界街却分属两处),后又更名为济南学堂,而这条小巷也因位于寿佛楼后而得名寿佛楼后街。记得很久以前便听说过这座楼,然而今天当我慕名来访时却是遍寻不果,不知这座有着多年历史的建筑而今命运如何。

光绪壬寅版省城街巷全图

夏日黄昏的阳光还带着酷暑的余烬。沿着寿佛楼后街向南边走边看,两旁还能见到三层的现代小楼和停泊着的汽车,路的西侧在一片爬山虎繁茂的绿叶之间,半露着一块黑色的牌子,上面写着“明湖煤店”。路上只有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婆婆向我迎面走来,耳后,城市的喧嚣渐销。由此,我们正渐渐走进一段陈年的旧时光。

旧时光的起点——西公界街

被遗忘的世界始自泛着幽幽古香的西公界街。西公界街位于旧时藩署以西因而得名,“界”为“廨”的谐音,公廨也就是藩署(今天珍珠泉那得政府大院),也就是今天我们说的衙门。西公界街北连寿佛楼后街,她同样也是一条窄窄的小巷,然而它却全不似充斥着现代气息的寿佛楼后街。沿路南行,便走进了青砖黛瓦的世界。

深巷两侧的门楼高低错落,都是用苔色光鲜的黑瓦铺成的。其间高大者约四五米,墙有飞檐,斗框边饰镂刻依旧,黑色大门上的铜环在夕阳中闪烁着耀眼的金光,门上不见了匾额,我猜此处原来一定挂着一块“紫气东来”吧。虽是历经了百年风雨墙壁白垩剥落,然而当年豪门盛气却也隐约可见,想来昔年在此居住的应是一位富足的员外,而今,却不知这屋檐下住着谁家的燕子呢。此间当然也有低矮的,它们大多只是在院墙之间简简单单的架起了一条梁,然后用木架泥灰青砖黛瓦构筑起了一个避雨的屋檐而已。但想想不知有多少路人曾在这低矮的屋檐下避过雨,因而虽是简陋却也温馨。在过去,门楼的高低象征着家庭的贫贱和家族的地位,然而在今天他们都不得不在一栋栋现代化高楼面前地下了头。

微风过处,夕阳中几根长在墙头的狗尾草在招摇。

沿街向南漫不经心的踱着步子,看见路边挨家挨户的木门大部分是大敞四开的,透过大门我望见一家的小院。院落幽幽,多植花木,盛夏时节枝叶蓊郁繁茂,加之有满枝硕大赤红的石榴,由绿转紫饱满欲滴的无花果,还泛着青白色自房檐垂下的串串葡萄,直勾得人有种走进去的冲动。此间凌空拉着晾衣绳数根,上面斜斜的挂着各种衣物,红色白色相映成趣。此时一只肥肥的狸花猫在我身边走过,看脚步好似比我更加悠闲,然后大摇大摆的穿过胡同走进另一家院子。我循着猫的身影看去,院子里坐着一位穿着白背心摇着蒲扇的半老的大爷,脚边放着玻璃罐头做的茶杯,正斜倚在无花果树下的椅子上听着收音机。而那只肥猫此时正眯着眼卧在他穿着黑布鞋的脚边。

行过此间,忽然想起了宋祁的一句“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这是多么好的诠释啊。

浓浓墨香的寿康楼街

如果你以为西公界街只是一条笔直的胡同那你就错了,在西公界街的两侧,东西走向分列着大大小小的六条胡同。他们长短不一,但都拥有着悠长的历史,罗家胡同,孟家胡同,太平胡同,平安胡同等等,他们在至少在光绪年间就记录在案了。然而,这些小胡同或许是由于他们太小也太幽暗,所以尽管历史悠久却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真正有说头的却是一条清末民初才渐渐被命名的寿康楼街。

寿康楼街,东接西公界街,西连慈林院街,名虽曰“街”,可实际上比胡同宽不了多点儿。但是与其他小胡同相比,这里两旁的建筑确实显得高大威猛得多。我由西公界街折向西便到了寿康楼街,站在巷子口一眼便认出了一座高大却显然不是过去的一般大户人家能相比的门楼,门楼上赫然写着“题壁堂”。

说起题壁堂,我们必须先说一说在它高大身躯之后掩映着的另一处古建筑升阳观。升阳观旧时也被称为吕祖庙,而题壁堂是升阳观里的一座木楼。升阳观初建于清代康熙十八年(年),是供奉那位三戏白牡丹的神仙吕洞宾的道观。

吕洞宾,八仙之一也是全真道教北五祖之一,原名吕岩,字洞宾,号纯阳子,传说他是唐朝礼部侍郎吕渭之孙,因感仕途多蹇,后转而学道。在过去,各地都有信奉道教的信徒所建的吕祖庙,香火也一度鼎盛。可如今透过紧闭着的大门向里窥视,这座吕祖庙却只剩下一间小小的院落来供奉着这位“三戏白牡丹”的神仙了,不知此时的寂寞惨淡是否正合了这位一心修道辟谷的神仙的心意呢?

升阳观

再说说题壁堂,在过去题壁堂显然要比升阳观更为人所乐道。相传庙建成后的一天,住持道士刘道让明明看见一道人进入庙内,但遍寻无踪,却在正殿左墙壁上发现了新题写的一首诗:“曾否当年旧酒楼,松亭水色静悠悠;熏风日跻蓬莱岛,筇杖常经此地游。世法须从身上想,机关宜向个中求;离离青草会心处,何事浮生空白头。”诗末署名“木石道人”,信众认为是吕仙人化身留书,后人便取名“题壁堂”。传说固然不可信,然而“离离青草会心处,何事浮生空白头”却也值得后辈去细细领会其中无论释家还是道家都倡导的淡然超脱的精神了。

站在剥落了红漆落满了灰尘的门楼前仰望,如今它只是一个风采不再灰头土脸的建筑物而已了。本打算进去寻访一番,结果却被告知明日要伐树今天不便开放。听说清光绪三十一年曾经对题壁堂扩建过一次,增设了正堂、戏楼、三星楼、大罩棚等建筑,而如今看着已然破败的门楼,想来里面恐怕看了也只能是徒增伤感。于是乎我便怀着一种释然从被拒绝的闷闷中走出来,在此也祝愿这座留有墨香仙缘的古楼有一天能重现光辉。

由升阳观向西几十步,便有一座高大的德式风格的楼房,那便是寿康楼了。

寿康楼是清末《山东官报》旧址,而这条街便由此得名。寿康楼在过去被称作“徐家公馆”,至于原因,想来应是当时的主人姓徐的缘故吧。然而这座德式洋楼究竟是谁设计建造,最初的主人是谁,现在却不得而知了。在旧时,寿康楼颇有些名气,但作为一座在当时看来极其现代化的别墅,它的闻名不仅仅是因为它是济南仅有的一座德式建筑,也因为这里曾经作为孙中山先生来济演讲的下榻休息场所,并且楼前留下了一张珍贵的合影。

由于时间紧迫,我遗憾未能对它做一次全面的参观,然而站在楼前看着已经泛黄的白色瓷砖以及凌空杂乱交错着的电线,好像隐约听见一种来自被困已久的灵魂的呐喊。想想已经被拆除的武岳庙和秋柳园,我也只能为这些残喘于世烙印着一代旧时光的古老建筑们祈福了。后记

对于这些胡同小巷我并不陌生,时常途经走起来可谓轻车熟路,然而却遗憾始终未能细游细赏。所幸近日得一下午,遍走四方,深感此间韵味悠长绵绵如酒香不绝,亦叹其能于都市中保存若此完好居民于现代化生活融合如此恰当。归途中百般思绪呼之欲出,奈何手中资料匮乏,不知假何物以书胸中百味。适逢路边一店,偶见挂有扩印《光绪岁次壬寅年九月省城街巷全图》,问得只余此一张遂以50块买下,如今对照查证,复次成文,解我心中大惑矣。此非天意乎?其中玩味,更可谓“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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