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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走读广袤的中国北方，如果你想真正了解北方民居的历史，有一座小城不得不去，这里有最具历史感的古代城墙，是晚清的全国金融中心，这里的人们至今仍住在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四合院内，高大伟岸的城墙，将这座小城与世间隔离，将外界的喧嚣拒之门外。这里就是平遥。

01

平遥“龟城”暗含风水格局

山西平遥是中国历代行政区划中，历史最长、最稳定的县级行政区之一。这里地处汾河东岸、太原盆地的西南端，同蒲铁路、大运高速公路纵贯县境，与另一座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祁县毗邻而居。平遥建城的历史可以追溯到西周时期，修建它的初衷与许多古代城池一样，是为了防御外敌，修建者是西周大将尹吉甫。尹吉甫是西周著名的军事家、诗人、哲学家，还是《诗经》的主要采集者，被尊称为中华诗祖，《诗经》中有“文武吉甫，万邦为宪”之说。西周宣王五年（前年），尹吉甫为阻止北方游牧民族的侵扰，驻兵于此，修筑了西、北两面土城垣，这是平遥古城的雏形，这两座城墙成为平遥多年历史的最初起点。尹吉甫辅助过三代帝王，功勋卓著，周幽王时国君听信谗言，将晚年的尹吉甫流放房陵（今湖北房县）后斩首，后来周幽王意识到错杀忠臣，重做金头将其厚葬，为了避免其墓穴被盗，在房县东面做了十二座假墓。如今在平遥的东城墙边上，还有年前平遥人为纪念他而修筑的“尹吉甫点将台”。在城墙外不足米处，据说还有一个他的衣冠冢。秦统一中国后，实行郡县制，在距今天平遥城约10公里的地方设立平陶县。北魏时调整行政区划，迁平陶县至今平遥县址，为避北魏太武帝讳（拓跋焘），平陶改称平遥。这时的平遥城墙仍是黄土砌成，不成规模。明万历年间，砖石材料开始普及，全国县城开始大量修建砖石城墙。明洪武三年（年），平遥在旧城垣基础上重筑扩建为砖城。如今的平遥古城墙历经了历代知县近30次修缮，巍峨耸立，气势非凡。康熙四十三年（年），皇帝西巡路经平遥，平遥城筑四面大城楼，城池更加壮观，我们今天看到的平遥古城概貌在那时形成。平遥古城，中国境内保存最为完整的一座古代县城。平遥城墙总周长米，墙高约12米，城墙上有垛口、敌楼、角楼、魁星楼和瓮城等建筑，形成一个封闭的城池，把面积约2.25平方公里的平遥县城隔成一个与外界风格迥异的世界。城墙以内街道、铺面、市楼保留明清形制；城墙以外则是后人日渐修建的新城。鸟瞰古城，城墙形如龟状，城门六座，南北各一，东西各二。每座城门之外都有一座方形的区域，与城墙同高，被称为瓮城。这是古代城墙防御最具特色的设置，瓮城设有内外两道大门，平时用以检查来往过客，战时则是最危险的陷阱，敌人兵临城下时，可放其进入瓮城，内门紧闭，成瓮中捉鳖之势。城墙上还有72个观敌楼，墙顶外侧有垛口0个，传说它是孔子三千弟子、七十二贤人的象征。后人把平遥城的形状想象成一只福寿绵长的老龟，期望借神龟之力，使古城坚如磐石，永世长存。城池南门为龟头，门外的两眼水井象征着龟的双目。北门为龟尾，东西各两门为龟的四只脚。上西门、下西门、上东门的外城门均向南而开，宛若龟的三条腿自如地向前屈伸着，唯有下东门瓮城的外城门径直向东而开，传说这是古人营造城池时唯恐“神龟”一步步爬走，故将其左后腿使劲拉直，并用绳索紧紧地绑好，牢牢地拴在下东门东面距城10公里的慈相寺的麓台塔上。这个看似虚妄的传说，闪射出古人对“龟”的极其崇拜之情。华灯初上的平遥古城古城内部以市楼为中心，由四大街、八小街、七十二条蚰蜒巷经纬交织在一起，功能分明，布局井井有条，犹如乌龟背部的纹理。古城的内部构造以中轴线上的市楼为中心点和制高点，以南大街为中轴线，东有文庙，西有武庙，东有城隍，西有县衙，东有道观，西有寺院。八小街和七十二条蚰蜒巷，名称各有由来，有的得名于附近的建筑或醒目标志，例如衙门街、书院街、校场巷等；有的得名于祠庙，如文庙街、城隍庙街、罗汉庙街等；有的得名于当地的大户，如赵举人街、雷家院街、宋梦槐巷等；还有一些街巷如仁义街、甜水巷、豆芽街，则已经无法探究名称来历了。

02

大清金融第一街

多年前，平遥南大街店铺林立，是最繁盛的传统商业街，众多票号商铺曾控制着晚清全国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金融机构，这条街被誉为“大清金融第一街”、中国的“华尔街”。那些古宅大院里，依稀还留有当年晋商的痕迹。位于古城西大街的日升昌，绝对是这些票号中首屈一指的行业领袖。日升昌票号建筑采用三进式穿堂楼院，占地平方米，建筑面积约1平方米，共有21座建筑，正院沿南北纵轴线，东院为狭长的南北小跨院，西院为日中新票号。日中新与日升昌均为达蒲李氏的财东，这里现在是“中国票号博物馆”。几百年前赫赫有名的山西商人是以贩盐和茶叶起家的，遍布全国各地的山西会馆是晋商商业帝国的见证。墙外开花墙里香，山西本土的商业也发展得有声有色。清嘉庆十八年（年），山西平遥的商号已有余家，其中金融字号25家，包括当铺、账局、钱庄、银楼等，商业金融并重的行业优势，为票号在平遥首创提供了最现实的可能。晋商远行却也恋土，不管在外面挣下了多少金银，总要带回家盖房置业，如今的平遥古城内还保留有古代镖局的遗址。在平遥众多的商号中，有一家叫西裕成的颜料庄，总号设在西大街，财东是西达蒲村李家，西裕成商号资力雄厚，在京师、天津、汉口、成都等城市开设有分号。嘉庆末年，商品货币经济发展迅猛，埠际间货币流通量大增，过去的起标运银已变得很不安全。西裕成北京分号经理雷履泰及时捕获了这个商机，首先在京、晋间试行汇兑办法：在京的山西商人只要把钱存入当地分号，开具票据，拿着票据到平遥总号就可以领取相应银子，而西裕成则从中收取少量手续费。这种业务很受在外的晋商欢迎，经济收益极好。雷履泰灵活的商业头脑很快被东家赏识，调回总号任大掌柜。雷履泰被调回平遥总号任经理后，建议东家将颜料庄改为专营银两汇兑和存放款业务的票号。道光三年（1年）左右，中国第一家票号——日升昌成立，意在如日东升，生意昌盛。雷履泰出任总经理（大掌柜）。李家经商，对商号的经理实行聘任制，经理人选一经选定，便任其行事，平时概不过问。只是到结账时，方听取经理汇报，最后分红取利，确定经理是否继续聘任，这也是众多平遥票号的经营模式。晚年雷履泰注重铺规号章的建立，不准本号商人买官补实缺、赌博纳妾、收受贿赂、欺诈勒索。如有违者，立即出号，永不录用。道光二十九年（年），79岁的雷履泰在选定了自己的接班人后去世，平遥商界赠“拔乎其萃”金字牌匾，以褒扬其首创票号之功绩。内蒙古多伦一幅关于晋商生活的浮雕日升昌票号成立后，解决了国家银行未出现前大宗项银两往来的困难，很快在全国40余个大中城市设立了分号，从道光到同治50余年的时间内，财东李氏从日升昌票号分红达万银两以上。19世纪40年代，日升昌的业务更进一步扩展到日本、新加坡、俄罗斯等国家。在日升昌票号的带动下，平遥的票号业发展迅猛，鼎盛时期这里的票号多达22家，占全国先后成立的51家票号的43.14%，一度成为中国金融业的中心。如今平遥的每一家票号遗址最隐秘处，都有一个深邃宽大的地洞，在票号鼎盛时期，这些地洞存放着数量惊人的银子，堪比大清国库。而日升昌的金库就设立在人来人往的营业大厅地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平遥票号作为晋商的杰出代表，在晚清的商业大潮中披荆斩棘，战果累累。然而，勤勉的山西商人终究敌不过历史的洪流。年以后近代银行业兴起，中国土生土长的票号很快处于劣势。年，清王朝摇摇欲坠，票号也病入膏肓。年，由民国财政部从中牵线，提出向美国银行团借款万元银洋作为本金，但终因不能提供抵押，被拒绝借款。票号断绝了向近代金融模式转变的最后一线生机。年，日升昌被迫破产整顿，平遥票号开始走向整体性衰落。年，日升昌改营钱庄，至此，中国第一家票号走完了在商场的最后一程，平遥票号也随之退出历史舞台。

03

在战火洗劫中“偷生”

晚清到民国的平遥古城是一颗耀眼的商界明珠，但随着清政府的垮台，这里也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论规模它不及北京、南京这样的几朝古都，论位置它远比天津、上海这样的滨海城市逊色不少，说它不起眼一点都不夸张。然而，恰恰由于被历史遗忘的冷清境遇，使她免遭了近代战火的蹂躏，我们今天看到的规制完整、风格显著的北方小城面貌才得以保存。“幸存者”平遥古城民国军阀混战时期，阎锡山独霸山西，平遥古城附近少有战火。“九一八”事变之后，日本侵略者长驱直入，威胁到军阀在山西的统治，阎锡山喊出了“守土抗战”的口号，对山西境内的抗日救亡运动采取默许态度。年，太原失守前夕，日军由榆次南下进攻平遥。国民党平遥县县长一枪未发，就带着县政府、县公道团和牺盟会的几百人，携物资、枪支弃城而逃。时任八路军总政治部副主任的邓小平下令收缴这支队伍，以“守土抗战”为名征用物资枪支，成立八路军晋西游击队，继续在山西从事抗日游击活动。年2月13日，日军攻击平遥县城，国民党十七军五零一团骑兵营营长史殿杰奉命率部抗击。史作战勇敢，凭借骑兵机动灵活的优势，率全营战士多次冲杀，终因寡不敌众，退入平遥城内，封门固守。日军则兵分两路，包围县城逼近城池，开始用重炮轰开东南隅城墙，随之蜂拥而入。此时，守城士兵多已伤亡，史殿杰最后身中数弹，遂拔枪自尽。日军侵入县城后，残杀城内军民达余人。这座古代战争中的坚固堡垒，在现代战争中变得不堪一击，如今东城墙上还留有日军大炮轰炸的痕迹。年解放战争中，徐向前率领华北野战兵团主力解放临汾后向太原进发，6月发起晋中战役。当进军平遥时，解放军为了保护古城和文物古迹，采用围而不打的战术，绕过平遥攻打祁县。年8月13日，解放军顺利解放平遥城，驻守平遥的国民党四十四师兵败如山倒，弃城而逃，古城遗迹没有伤及。

04

“刀下留城”

烟云散聚，兴衰更迭。20世纪50年代开始，旧城被看作是封建社会的遗留，全国一批名城的古城墙被推倒，人们信奉“拆掉旧城建新城，大马路开进去，汽车通进去，现代化了”。此时的平遥已经变成贫穷落后地区，地方财政捉襟见肘，顾不上城市面貌的建设，远远赶不上“现代化”建设的步伐，象征“封建残余”的古旧城墙和民居得以保存。“文革”时期，古城因为贫穷和落后躲过了“红卫兵”的冲击，但城中的个别古建筑如寺庙还是在“破四旧”中被彻底毁掉，很多城砖被居民挪去修建自家房屋，城墙破败不堪。年，在“深挖洞”的号召下，平遥城墙下被烂挖防空洞，以至于后来遭遇洪水袭击后，城墙大面积坍塌。如今走在古城墙上可以发现很多刻有“”等年代的城砖，这些都是后来修整城墙时补的新砖。大拆大建的城市建设风潮刮到平遥这个贫困地区时，已是20世纪80年代初，附近的古城太谷、新绛、介休、祁县、忻县等都相继拆毁了古城墙，开辟了大马路。年平遥县制订了一份县城总体规划：开辟东西南北4条大街，城墙上开挖8个豁口，城市中心要将房屋拆掉，做一个环形的交叉口，日升昌票号等明清古建筑都将被新的商业大厦所取代。同济大学教授阮仪三看到这份方案后非常吃惊，亲自到平遥察看，当时城墙已经扒开一个大口子，多幢明清建筑被夷为平地。阮仪三恳请平遥城建部门“刀下留城”，停工一个月。这期间，完成了“新旧分开、确保老城、开发新区”的规划编制，新的规划既保护古城风貌，又能满足城市发展的需要，得到当时的文化部文物处处长罗哲文和全国政协城建组组长郑孝燮的支持。最终，文化部拨专款维修平遥古城城墙，古城得以保留。一座城的故事，是一城人写就的。如今的平遥古城内还保留着建于明清时期的四百多处民居院落。院落多为砖墙瓦顶的木结构四合院，布局严谨，左右对称。古民居大多为单坡内落水屋顶，每个院落以砖做矮墙，外墙高达六七米，山西地处干旱，且风沙较大，将房屋建成单坡，能增加房屋临街外墙的高度，而临街又不开窗户，则能够有效地抵御风沙和提高安全系数。民居最特别之处是正屋保留了西北窑洞的外观样式，一般是三孔到五孔，房屋外部一般还要加一层木制的瓦檐，用题材广泛的木雕彩绘做装饰。年，平遥被确定为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年，城墙、双林寺和镇国寺被列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平遥文物局运用传统建筑材料和传统建筑工艺，遵照“不改变文物原状”的原则，将平遥城墙和双林寺等文物单位进行维修。年平遥古城和附近的双林寺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世遗委员会的评价是：平遥古城是中国境内保存最为完整的一座古代县城，是中国汉民族城市在明清时期的杰出范例，在中国历史的发展中，为人们展示了一幅非同寻常的文化、社会、经济及宗教发展的完整画卷。■参考资料：《平遥“龟城”暗含的风水格局》磊石山人；《深宅大院，北国往事》黄采薇；《平遥南大街，中国古代的“华尔街”》杨树；《平遥古城：被历史遗忘的幸运儿》佳音；《刀下留城：平遥古城护城记》潘君祥。-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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