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quo当代学术四十年rdquo
如何在一个“文明冲突”的世界看待自身文化与“其他人”的关系?王铭铭说,至少人类学对这个问题想要提供的答案,是和“文明冲突”的图景相反的。他认为当今世界流传着有时代特色的文明焦虑,而历史和人类学研究将会告诉我们,文明的本质是交流的,从更长远的历史眼光看,文明关联和共生是主导的,对待所谓“冲突”,人们不该那么心神不安。“冲突也是关系,起码是关系的扭曲表现。”文明间的“关系”是他特别强调的概念。 王铭铭,人类学家,北京大学教授,学术领域涉及城市仪式时空研究、乡村民族志、历史人类学、物论、民族学、中国西方论、比较神话学、社会理论等。著有《草根卡里斯玛》()、《西学“中国化”的历史困境》()、《心与物游》()、《中间圈:“藏彝走廊”与人类学的再构思》()、《帝国与地方世界》()、《人生史与人类学》()、《超越“新战国”:吴文藻、费孝通的中华民族理论》()、《西方作为他者——论中国“西方学”的谱系与意义》(英文版,)、《超社会体系:文明与中国》()等。 在黑非洲古城思考中国人类学未来 口述:王铭铭 采访、整理:刘周岩 原文发表于《三联生活周刊》“改革开放四十年”专刊 (年10月8日,总第期) 年2月,我前往非洲马里共和国参加学术会议。飞机上,看到地面从欧洲的深绿色逐步过渡到浅绿色,再从北非的灰黄色过渡到撒哈拉大沙漠的深红色和金黄色,就知道逐步接近了马里。从首都巴马科,我们搭乘一架苏制小客机前往著名的通布图市(Tombouctou)。 这座古城位于撒哈拉沙漠南方边缘上,离尼日尔河不远。它在西方大名鼎鼎,出发前,我和当时芝加哥大学的几个同事提到要去通布图,他们都羡慕得不得了。选择在这里开会,是意大利哲学家、符号学家和小说家翁贝托·埃科(UmbertoEco)的主意。一路上,埃科比谁都兴奋,一面翻着法文和意大利文的关于通布图的书籍,一面大声唱着一首显然是他即兴编出来的进行曲:“通布图,通布图,我们迎着太阳前行……” 抵达通布图,知道它是省会,但当我漫步在沙地街道上,一路望去,却看到一个神似平凡华北村庄的地方。然而,正是它,激发了我的许多思考。 我在伦敦读书时,不少老师是研究非洲的,听他们的课,我有过一个大体的“非洲形象”,那让我曾误以为,欧洲人来之前,非洲只有欧洲人类学家热衷研究的原始部落。老师们也讲“文化变迁”,不过起点是西方探险家到达非洲。 我们参观了通布图档案馆的一批新出土的古文献,翻着故纸堆,馆长说,纸上写的是阿拉伯字母,但语词却是通布图方言,而其中一大部分内容,则是关于中草药的!这足以表明,这里在西方探险家进入之前,文明已在此融汇交织。有位地方老者告诉我,11世纪前,作为黑非洲的一部分,通布图曾受印度文明影响,之后,伊斯兰文明传进此地,清除了原有的“印式巫术”。15世纪,通布图已建成一所严格意义上的大学,其地位如同“非洲的牛津”。 我意识到,我学过的西方人类学既存在“原始化”非洲的问题,又存在将“欧化”与“世界化”等同看待的问题。 遥远的通布图,奇异之处颇多,却似曾相识。这座小城总让我想起我国的喀什和泉州,尤其是我所熟悉的后者。那曾是“海隅偏藩”,在国内外人类学家的笔下,是家族和“民间宗教”的典型。但就是在那里,“五口通商”之前数百年,早就有了“四海舶商,诸番琛贡,皆于是乎集”的胜景。泉州的历史,曾启发我质疑社会科学中西方中心的“破裂式现代性”理论的历史时间性,写成《刺桐城:滨海中国的地方与世界》。 通布图之行更让我醒悟到,西方中心的历史时间观,对世界的“污染”是全方位的。世界上不少地方,早在西方势力进入之前,就有了我们当下爱谈的世界主义了。无论是通布图还是泉州,在历史上都更具有世界主义特征,而如今,通布图的繁华成为往昔,它的大学也消失了,泉州则在内部和外部的相继挤压下,持续“被本土化”。 在通布图开的学术会上,埃科提议我谈谈自己的想法。我讲了“天下”概念对于更新人类学认识方式的价值。与会的个别学者面露疑惑,但一个巴马科大学的同行在我讲完之后激动地说:“这篇论文很重要,我们非洲也不是部落社会,而是天下!” 这个评论,让我难以忘怀。的确,倘若跨文化研究没有建立在承认所有民族的思想世界的“天下性”之上,那么,跨文化研究所鼓励的“互惠知识”又何以可能? 回到美国,我继续在芝加哥大学讲授“人类学的中国问题”课程,也到其他地方讲座。比如当年4月我在哈佛大学做了一场公开讲座,具体内容还是对“天下”的诠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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