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地理对南京古城的影响

南京师范大学姚亦锋

南京记忆

古都作为历史文化留存，是自然环境与人类活动长久相互作用的结果,地理形势是城市起源最基本最重要元素。历史年代建设的城墙、宫殿、庙宇和民居等会遭受损坏，而地理景观具有较强的整体性和稳定性，是保护古城的最根本要素。南京城市历史地理自古有“虎踞龙蟠”的称颂，历史上有十个王朝曾在此建都，城市景观环山、抱湖、临江，留下了珍贵的城市历史遗产。

东吴建都及地理形势图

长江：防御天堑，定都首选

中国历史上，长江是一条宽阔巨大的河流，形成了南北区域隔离的重要地理障碍，也形成了中国南北人文气质差异。位居长江南北区域的都城景观特色也迥异，甚至也影响着历史王朝的文化气韵。长江北方曾经出现有5个古都，多为统一强盛王朝，2个位于长江南方，多为分庭割据王朝。

在悠长的历史岁月中，长江是南京城市形成过程中重要地理要素。南京城市最初的起源首先是来自长江的重要影响。长江自南京西部和北部流过，古代是南京与北方文化交流屏障，也是防御北方入侵的天堑，更是城市空间发展的西部和北部界限。而在现代是重要的横贯城市的景观边界，是南京城市景观与旅游的重要场地，是地理与历史文化符号。

史前时期，长江辽阔浩荡，南京区域密布森林，荆棘丛生，河流湖泊纵横。近30多年的考古发现在长江沿岸支流秦淮河、金川河、玄武湖畔的台地上，有新石器时期原始村落多处。以秦淮河中游的湖熟镇比较密集，考古学界命名以“湖熟文化”。长江时常洪水泛滥，沿岸不适宜原始居民聚落。

《史记·吴太伯世家》记载公元前年,“太伯、仲雍还荆蛮，国民君而事之，自号为句吴”。西周时期周武王封周章于吴地，国号亦称吴，宁镇地区为中心，以长江为界。

春秋时期，公元前年，楚国在长江北岸建“棠邑”，位置在今南京六合县西北12.5公里的程桥镇。公元前年，吴国在长江南部筑“濑渚邑”，位置在今南京高淳县城东约15公里的固城镇。其实这南北2个军事堡垒是楚国和吴国作为前沿敌对据点而建设形成的。

战国时期，在现南京市区范围内，依山岗与河流重要战略要点形势，陆续建立冶城（公元前年吴国），越城（公元前年越国），金陵邑（公元前年楚国）3个军事堡垒。

公元前年,秦始皇途经金陵，察看古南京自然形势，听方士描述此地山峦有“紫光”泛出，恐怕以后有人割据南方，遂挖掘“秦淮河”通长江泄流“王气”，起地名“秣陵”有意贬低南京，意思是放马的地方。秦始皇废诸侯各国分封制，统一为郡县制，在南京区域设秣陵县，县治位于现在南京市江宁区东南远郊。

六朝时期建康城市与自然地形示意图

六朝定都南京皆是因为长江作为防御天堑的地理因素，东吴有“赤壁之战”，东晋有“淝水之战”，皆是依靠长江而作战胜利，从而守住广大江南区域。游牧民族或者北方来的军队以骑兵强悍征战，但不擅长划船水面作战，面对浩荡长江束手无策，只能够望洋兴叹，承认南北隔江对峙局势。而中原残余王孙苟且幸存于江南，从而保持汉文明以传承延续。

秦汉至于六朝，长江辽阔两岸相距约有15公里。幕府山连续山脉至清凉山石头城,且北面成峭壁直抵长江沿岸，山顶设有系列军事堡垒和烽火台，其崖壁岩石至今依然可以看到江水自然冲刷的痕迹。隋唐以后，长江河道自西南向东北自然迁移，南京江中出现多处沙洲，江面逐渐缩狭，唐朝诗人李白言及南京山川之灵秀和长江沙洲：“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尔后下游出现大片边滩和冲积平原，长江南岸淤积或者部分沙洲合并，秦淮河下游延伸，石头城下逐渐沉积形成今天的河西平原。

自然地形：龙蟠虎踞，帝王之宅

现在南京城市范围内丘陵占全市总面积的64.52%，水面占11.4%，平原、洼地占24.08%。

中生代的印支运动和燕山运动，奠定了长江下游的宁镇山脉地质构造和丘陵地貌轮廓。宁镇山脉地貌西段在南京地域范围内形成三个背斜分支：北支沿长江南岸向西延续的幕府山走向挺直，山崖陡峭，海拔～米；中支由钟山向西连绵延伸入南京市区，北极阁至清凉山，海拔32～米；南支绕城东南和南部，青龙山至牛首山，海拔95～米。秦淮河侵蚀营造形成小盆地平原，南京古城就起源在这小块地势平坦地域。

南京古都演变以及城市中轴线示意

春秋战国时期南京地区属于“吴头楚尾”，是二国临界交错区域，君王选择这一带的山脉河流交汇处建设军事堡垒。东吴时期开始选址建都，依托环抱山势建立城墙，在城市外山脉要地建立序列军事据点，开始对于山岳地貌和河湖水系大规模的治理。在以后南朝、南唐、明朝等王朝更迭的历史时期，周围连绵山峦逐步被包入城市内，形成城市内的制高点。

连绵山脉最初作为军事防御屏障，而后成为士大夫文人歌咏的美好景观。六朝时期钟山雄健挺秀的简洁轮廓是景观审美的象征，石头城沧桑的历史痕迹是城市起源历史象征。

南宋周应合在《景定建康志》中评论：“石头在其西，三山（今板桥附近）在其西南，两山可望而挹大江之水横其前，秦淮自东而来，出两山之端而注于江。此盖建邺之门户也。覆舟山之南，聚宝山之北，中为宽平宏衍之区，包藏王气，以容众大，以宅壮丽，此建邺之堂奥也。自临沂山以至三山围绕于其左，自直渎山以至石头，溯江而上，屏蔽于其右。此建邺之城郭也。玄武湖注其北，秦淮水绕其南，青溪萦其东，大江环其西。此又建邺天然之池也。形势若此，帝王之宅宜哉。”

在地理大尺度区域方面，南京位于长江下游要地，东南可以控制太湖流域广大的富裕经济区域，西面控制皖南丘陵，北面隔江直抵江淮大平原。历朝历代都认识到南京在长江南方枢纽的重要作用。南京持续作为中国政治、经济、文化有重要影响的城市，多次成为中国历史上位于南方的古都。朱偰《金陵古迹图考》第一章金陵之形势：“居长江流域之沃野，控沿海七省之腰膂，所谓‘龙蟠虎踞’‘负山带江’是也。论者每谓金陵形势，偏于东南，都其地者，往往为南北对峙之局，不足以控制全国，统一宇内。故三山驻师，终鼎足割据之势；五马渡江，开南朝偏安之局。”

（选自《南京史志》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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