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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寒一一

去往湘西凤凰,搭上快速汽车。薄雾中看得见错落有致的平田,房子,树木,仿佛全如敷了一层蓝灰,一切都极爽心悦目。空气中有泥土气味,草木澎湃,花鸟虫鱼。这是湘西之行拉开的序幕。

在这之前,读过沈从文的《边城》,他描写从前的湘西凤凰,这样写道:门前晾有衣服同青菜,红薯多带藤悬挂在屋檐下,用棕衣作为口袋,装满栗子,花生和其他硬壳果也多悬挂在屋檐下。屋角各处有大小鸣叫着玩着,劈好的柴堆在门外如一座一座宝塔。那时候的中年妇人常穿着浆洗得极硬的蓝布裳,胸前挂有白布扣花围裙,弓着腰在日光下一面说话一面做事,一切永远那么静寂,所有的人每个日子都在这种不可形容的单纯寂寞里过去。

而我遇见如今的湘西凤凰,是当年改良后更为精致的模样。吊脚楼仍然是它的标志风情。黄泥的墙,乌黑的瓦,位置永远那么妥帖,且与四周环境极其调和,使人迎面得到的印象特别的好。来到凤凰,正值南方的夏天。雨水充沛,整日整夜,无法休止。沱江里绿水流动,又不是纯绿,而是兑了牛奶的奶绿色,映出透露亮光的深蓝天空。有哗哗的水声。

它流淌了那么多年,它认识当年的沈从文,也瞥了一眼此刻的我,也会继续流淌着,看见我的子孙后代。它悄然凝视着凤凰的变化,当初那些中年妇人若抵住疾病而顽强成为了湘西老婆婆。她们依然穿蓝布衫。从前的寂静是消失了,每年每月每一天都有陌生人涌入沱江边的酒吧旅馆,他们寻欢作乐,连夜里都是披上了现代式的喧嚣与魅惑。旅游产业正悄然改变它的内里。

我们住在临河的吊脚楼,有单独的阳台辟出来,放一张摇椅,像秋千荡来荡去。阳台望过去的世界,是烟岚笼罩的树木高山,沱江的水淙淙而流。虫鸟齐鸣,令人绝俗离世。再细细地看,这点山头那点树,那一片林梢,那一抹轻雾,宛若仙境。

到了饭点,湘西升起一条条的炊烟。先是一条一条孤独直上,各不相乱,随后却于一种离奇的情况下,被寒气一压,一齐崩塌下来,展宽成一片一片乳白色的湿雾。再过不了多久,这个湿雾便把村子包围了,占领了。

翌日清晨醒来,他们还睡着,也不知他们做了江南的梦没有。我随着牵了件外套悄悄坐在阳台的摇椅里,静静看着天一点点明亮。像有双手在拉开帷幕。起先天还是黑糊糊的,渐渐一点蓝一点白,最后已完全肚白。

沱江雾茫茫的,有人撑船而下,仿佛在画中游。船上的风景,枝头鸟声婉转啼叫,两山深翠逼人的竹篁,黄鹂、竹雀、杜鹃交递鸣叫。先前两日,凤凰持续暴雨,清晨人们又相继在梦里,在沱江边行走的人稀少,难得这静静的山间之美。静静的美。

是谁家在吹笛子,又是哪家姑娘唱起苗歌?

对面吊脚楼上有位妇人在晓气迷蒙中锐声地喊人,正如同音乐中的笙管一样,超越众声而上。其它声音也发出来,有鸟声、锣仗声。锣仗声越来越响亮,那或许是某个人家镶土酬神,还愿巫师的锣鼓。凤凰这个地方,他们还有原始崇拜,古城里还坐落着太岁庙、神龛。

渐渐的,凤凰的宁静消失了。江边有人在里头洗菜,或者舀一掌水洗把脸,也有妇人洗被单与衣物,用棒子捶打,一棒槌打下去,又止住,节奏感很强。那些声响,是物尽其用的响亮声响。

凤凰古城苏醒过来。好像又听见男女对歌,从远处传来,有汉子哟哟。有老汉把烟杆在青石上剥剥地敲着烟灰缸,一头短短的白发,在日光下如银子。

到了夜幕时分,沱江边的酒吧热闹起来,次第亮起的灯,装裱了一个有小资情调的凤凰。旅客就像是一颗颗炸弹,炸开了原本宁静单纯的凤凰。但是每一个古城人的荷包鼓起来,与丰庶相比,失去一点宁静又算什么?

听凤凰本地人讲他们仍然保持着原始的宗教崇拜。他们一年四季披着节令举行各种敬神仪式,或者吃斋静心,或者杀猪还愿。在转角的土地庙,看见一位老婆婆钻进去,她毕恭毕敬亲自作揖上香。而在这仪式之前,老婆婆在沱江里静心静气地洗净双手,反反复复地洗,洗去尘世中的浮油,洗去俗世。老婆婆那一双皱纹四锁湿莹莹的小小眼睛。

古城中有很多穿蓝布衫的老婆婆卖花环。你直视她们眼睛的时候,她们有略略的紧张和羞涩。从前的日子,她们年轻的时候做针线活,描刺绣,赶集时拿着平日做刺绣的活计换钱,大多时日收拾好一家子,门前堆着宝塔似到木柴火,那是男人们山上砍的,她们整齐摆在门廊。日子流失在一针一线之中,她们成为皱纹丛生的老婆婆,收拾家已郑重转交给媳妇,她有了闲暇时光做点闲事----编花环,一层层用花条围成圆形,临到末了,边缘插上朵朵山间野花,最后再绑好一朵朵色彩灵动的盘口大小的花。一个花环,五块钱。戴上一天,脖子都酸痛,因为它很沉。我的那个花环,第二天花都萎缩了,我把它留在旅馆里,就像留下一个古城的梦。

王子坐在临水而栖的阳台研究古城地图,小王子躺在摇椅上慢悠悠地摇啊摇,而我躺在床头看窗外风景。生活中偶尔泛起又美好又没有意义旋即消失的时刻。像一层浮油,绿嗒嗒的,漂在沱江里。

夜里出了门,又遇见那个吹箫人。是在枫桥中央,他摆出音响,旁边有几枝竹萧,净了净萧,试了试音,箫声像一只神箭,第一时间抓人心肠。行走的路人也不走了,呆呆沉醉他的箫声之中,酒家的食客骤而停止交谈,被拉入箫声而忘了动口。我也在那一曲萧里失了魂。下午他就在我住的旅馆下方吹着,一曲一曲,仿佛是属于我的私密音乐家。

沱江的月亮,你向着它走去,仰着看,顺着月光就爬上去了,一条光明大道。这月亮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你自己也是一个新的自己,欣喜得难以形容。看见这样的月亮,连平日不敢想也敢想了——这样的月亮,也照着未来的那个人自己吧。她一定比今天的她更好。爱幻想的人总是卑微的,但这月亮拿得出手。月亮也照着京城、故乡、有熟识的人的各处,我们共同在一个月亮底下,不管你在哪里。

离开凤凰古城。车子很快开上蜿蜒中的高速山道。车内有人躺在位子上睡觉。我把额头抵在窗玻璃上。沉寂而丰饶的田野像摊开的手心。是雨季,丰沛的雨量落在山间,是一层化不开的雾气。即便投下一座山,雾气也是浓得化不开。我是南方长大的孩子,然而这种意象第一次见到。村落三三两两散在山中。大巴车的速度开始加快。扭开矿泉水的瓶子喝水。拧不开,于是呼唤帮助,王子又睡去。一点一点地喝,让它们在喉咙处停留尽可能长的时间,然后慢慢咽下去。在大巴上又想了事业上的事情,仍然安慰自己要不急不燥,安下心来写脑海流泻奔涌的文字。不走任何捷径。一日一功。

而那些景色,一草一木一弯江水,在相机里,我想,更在心里。一些人一些事正默默而有力地改变人的内心,改变思考方式,人生模式。这是旅行的意义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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