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6日，著名作家王刚随全球商报联盟组成的媒体高层湖南旅游采访团来到洪江古商城。在参观景区过程中，王刚感触颇多，他表示洪江古商城传统文化底蕴深厚、深具商道文化气质，让人非常震撼。遂写下散文《活城，死城，古城？》，该作于9月3日在《香港商报》刊登。

活城，死城，古城？

看古城看得累了，总是还没有到古城就睡着了，看到古城就更困，就不想下车。

我说的那些古城中国人都知道，它们在许多地方唱着歌跳着舞，你有时不得不看它，有时不敢看它。

那天也睡着了，停车后醒了，睁开眼就惊着了，以为走错了地方，似乎到了意大利。因为眼前这个古城真的是一个古城，它跟让我疲倦厌烦的古城不一样。它的色彩，它的砖和泥土发出的气息，让我以为自己到了意大利。

意大利人保存的古城是真古城，只要去过的人都忍不住赞美。意大利人保留废墟，意大利人保留过时的东西，意大利人把一千多年前的任何建筑都保留下来。只要是建筑，意大利人都留着，无论对错，只要房子盖好了，意大利人就不去拆它了。如果你对意大利人说：墨索里尼时代的房子那么丑陋，为什么不拆掉呢？他们总是会说：房子已经盖好了，为什么要拆呢？

眼前的古城让我吃惊，但是他不在意大利，在湖南怀化。我说我到了意大利，实际是在睡梦里赞过，我说我看到了意大利的古城，其实在说一种感觉：在那之前我都不敢相信我在这儿还能看见一个真正的古城。这儿的砖石，泥土都是真的，这儿的木头牌匾也是真的，解说词里说：岁月流逝，浮华成烟，这儿原汁原味地保存了明、清、民国时期的商行、钱庄、青楼、烟馆、酒店、作坊、寺院、报社、客栈、戏台、学堂等古建筑，当地人说有余栋，有18家报社、23家钱庄、34所学堂、48个半戏台、50家青楼、60家烟馆，上百家店铺。总面积近30万平方米，宛如一幅直观清明、民国时期社会市井全貌的。

我在古城小街徘徊，嗅到了炒菜的香味，即刻感觉到饿了。他们已经要吃饭了，他们活在古城里，他们没有被搬走，他们没有被拆迁，他们是原住民。他们祥和地主在古城里，他们在过日子。

我当时有些感动，久违了，还有原住民的古城。久违了，古城原住民还有，久违了，我在怀化遇到的真古城。

什么是真古城？建筑是真的，生活在这儿的老百姓是真的。道路上的砖石真的，流动在街头巷尾的空气也是真的。

什么是真古城？不卖旅游纪念品的古城才是真古城。街道上少有客栈的古城才是真古城。

我走进了小巷深处，沿着石街走的晕头转向。那时碰见了一位老人，他很老了，连皮肤都干枯了。

我站住了，看着他。

他也站住了，看着我。

我说：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他说：85岁。

我说：你是本地人吗？

他说：六岁到这儿来，已经79年了。

我说：一直住在这儿？这八十年也没有想出去看看吗？

老人突然有些激动，眼睛里出现了奇特的光辉，他说：我小时候有理想呢。

我没有听清楚[理想]两个字，我看着这个操着湖南怀化口音，衣着也与当地人无异的老者，好不容易才分辨出他说的那两个字真的是理想。

我说：你的理想是什么？

他说：当一个记者。

他看看我脸上的迷茫，笑了，说：我小时候，这儿有好多家报纸呢。我父亲从上海带我们来，他在这儿办报纸。

我说：以后呢？

他说：以后他走了去重庆了，把我和妈妈留在这儿了。以后，妈妈死了，就留下我一个人了。

我走进了陈列室，真的看到了挂在墙上的《正报》，那是民国24年8月19日星期一的报纸。上边写着：[汪辞之事，中央尚未作正式讨论。]

看来这儿过去真的有18家报纸，之事报纸已经变黄了，即使是复印件，已经变黄了。纸张如同老者的皮肤，都有岁月打磨的痕迹，之事我在想：汪？哪个汪？是汪精卫的汪吗？这条新闻是老者父亲去采编的吗？也许他仅仅是转载？

有些后悔，竟然忘记问老者的名字了，《正报》当时多少人？老者的父亲是领导，还是员工？他为什么走了，留下了自己的孩子。他知道吗，他的儿子曾经渴望成为一名记者，他这一走，竟然让一个有理想的孩子的理想永远不可能实现了。

吃饭了，区委书记竟然与我们同桌。我对他说：中国的古城有很多都是死的，可是，你们的古城却是活的。

他笑了，这是一个80后的区委书记，他人民大学毕业，曾经在北京生活过四年。显然，对他不需要解释什么是死城什么是活城。我说：应该送你广告语——不到怀化不见真古城。他说：我们也很矛盾，古城里不开满客栈，古城里不满街卖纪念品，老百姓就富不起来，但是，我们几任班子仍然坚持让原住居民住在这里。尽量避免商业性。

上车时，他一直在送我们，我当时对他说的话，至今感觉到有失礼貌：书记，千万不要让这座还活着的古城死在您的手里。

他怔了一下，看着我，表情严肃：放心吧。

去湖南怀化洪江古商城去看看吧，我保证，那个小城还活着。

作者简介：

王刚，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生于新疆石河子市，曾担任《甲方乙方》、《天下无贼》的编剧，其参与编剧的《天下无贼》获得了第42届台湾金马奖“最佳改编剧本奖”。其文学代表作有：《月亮背面》《英格力士》等。在由《当代》杂志社组织的“长篇小说年度奖”活动中，王刚《英格力士》包揽双奖。

编辑/李钢编审/石向求向玉龙林振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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