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村日记_安徽古城

邓村日记

年5月23日

今天天气晴朗。金银岗上春风煦煦。

早饭过后，七八届营林班的全体同学都在学校大礼堂里集合。今天校长吴书洪、班主任陈春生，还有宜昌地区林业局的王茂生，宜昌县林业局的营林负责人黄宗芬，都要亲自参加由我校承办的“宜昌县森林病虫害普查动员大会”，都要亲自上台给我们讲要求和作具体布置。

吴书洪校长是个学者型的人，中等个头，稍胖，为人谦和，办事认真，戴一副近视老花眼镜，他除了当好校长一职以外，还兼代了一门马克思哲学。吴校长的爱人也是林校的数学老师，每周都要给我们上好几节课。

上课铃声响后，我们全班52位同学全都自带凳子，整整齐齐地在大礼堂里坐成了方队。主席台上，吴校长亲自主持会议，讲了全国今后每隔几年就要举行一次森林病虫普查工作，这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给林业带来的机遇，大规模的植树造林运动将在全国展开。这次宜昌县的森林病虫普查工作，是全国森林病虫害普查的一部分，意义重大。要求全体同学要高度重视，保质保量地完成这次普查，要交一个满意的答卷。

吴校长还就这次普查的组织领导、工作任务、工作纪律、以及经费问题都讲了要求。他说，同学下去后，每人每天补助生活费五角，文具用品在学校领取，工具书等由组长和老师购买后回学校报销。住宿问题，由所到公社林业站统一集体解决，不住旅馆、旅社，医药费包干到组，工伤、大病酌情处理。

地区林业局王茂生同志主要讲了这次普查行动不是孤立的，是全国森林病虫普查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这次普查，国家拿了一万五千元，我们一定要保质保量完成，不能马虎，要有红点亮点，不能有黑点污点。希望同学们通过这次实战练兵，检验一下所学的知识，为今后参加工作后打下良好基础。

班主任陈春生老师在大会上宣布了分组划片的决定，讲了注意事项，给每个小组开两份介绍信，一份给所去的公社革委，一份给所去的公社林业站。每组一份森林资源分布地图，地图上面注有编号。要求以年的调查点为基础，设立标准地要根据林分情况和面积大小而定。要求紧紧依靠当地群众。遇事要提前进行联系等。

宜昌县林业局营林负责人黄宗芬讲要求，整个工作1.5个月完成外业工作，5月24日全面启动，必须保证按时按量完成任务，搞好记载，尽量利用晴天，雨天休息，每搞完一个公社可休息三天。吃饭给票，每人餐0.5斤粮票.0.20元现金。

这次普查活动中，本人被任命为第4调查组的组长，3位组员都是长阳籍的同学，由付陈华负责外交联络，覃建龙负责资料保管，刘定贵负责管理生活。我们第4调查组的工作范围是宜昌县最偏远的邓村、太平溪两个公社。这两个公社的林业站长分别叫付陈洲、孙仲华。

我们接到任务后，大家都有些很兴奋，个个摩拳擦掌，迫不及待，恨不得一步飞到太平溪和邓村去。

年5月24日

早上吃过早饭，我们第4调查组的全体人员，便搭了学校拉生活物资的便车，从金银岗来到了宜昌城区，当晚就住在东山旅社，每人住宿费1元。中饭过后，我们便步行到正南门，购买了第二天往宜昌太平溪的船票，每人船费1.4元。考虑到乡下行动不便，就又到街上购买了1只手电筒，包括电池在内用了0.38元；买了一个笔记本，用了0.18元。

是晚，我们几个在街上转了几圈，虽然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但我们身上钱不多，连冰棒都舍不得买一根，只是在街上干压马路，感到意思不足，所以早早地回到旅社，简单地洗了一下，就上床睡觉了。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到明天要过长江西陵峡，风景美妙，于是就想起了咏西陵峡的一首散文诗来。虽然这首诗，咏的是西陵峡的金秋美景，而现在正是春末夏初，时间不同；加之诗中描绘的是朗朗晴天，而今夜却是春雨绵绵，天气不同。然而心情却都一样，都对未来有美好的憧憬，想来也别有一番滋味。诗云：

秋高天气爽，长江日朗朗。

两岸枫叶飘紫黄，遍山红橘透艳香。

船从江心一跃过，水痕涟漪万道长。

白发渔翁搬大网，客轮如飞汽笛昂。

看天天蓝蓝，望山山莽莽。

蓝天青山水泱泱，长篙一点山乱晃。

秭归屈原公，宜昌嫘祖娘；

兴山昭君妃，巴东寇宰相。

两岸猿声无啼处，欲问古人何感伤？

高峡出平湖，葛洲大坝起辉煌。

水面阔，江浪长，无限西陵好秋光。

年5月25日

今日凌晨4点钟不到，天还是黑朦朦的，喧闹的宜昌街上还是冷冷清清的，我们因怕误船所以早早地就起了床上了路。

我们四人一行带着大量的工作仪器和上面写着“小心轻放、不能倒置”的玻璃瓶装药液，外加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每人身负30斤重的行装，从东山旅社出发，一路冒着淋淋沥沥的细雨，踏着满街的泥泞，急急忙忙步行了十余里。当时街上行人稀少，那时社会秩序还比较乱，大家担心遇上坏人，总是有些提凡吊胆。大家走得精疲力竭，好不容易在早上5点30分找到了宜昌正南门，终于搭上了去秭归方向的“向阳轮”。

早上6点钟，随着船笛的一号长鸣，我们乘船溯长江而上。当我们来到长江西陵峡时，但见两岸山势巍峨，奇峰秀丽，风景如画。江中水流湍急，漩窝如注，好不美丽。船上有人指看那是三游洞，那是令牌石、三把刀、黄陵庙，真是好看。在船上，我忍不住诗心大发，于是作打油诗一首：

三峡美景似长廊，船过西陵公事忙。

洞里三游知有姓，刀峰三把问谁藏。

黄陵庙上烟如柱，灯影石旁路似肠。

诊病查虫任务紧，诗心暂且放一旁。

中午12点钟还差10分，船到了太平溪船码头。下船后，我们沿着码头来到太平溪公社革委办公室，一位姓李的秘书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太平溪公社林业站的万会计，参加了接待，并向我们简略地介绍了太平溪公社的基本情况。

下午，我们在太平溪林业站同志的指引下，在码头不远的木材场等了一会，搭上了去大老岭林场拉木材的便车，一路飞越高山峻岭，并在午后二点多钟，顺利到达邓村公社林业站。

邓村林业站的老会计王银元同志陪同我们，先去了邓村公社报到，简略地向公社党委汇报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工作任务以及这次全国森林病虫普查的重要意义。公社党委表示大力支持，并为我们开具了到各管理区的介绍信。

我们回到了邓村林业站，林业站的同志向我们详细介绍了邓村公社的基本情况，该村人，户，39个大队，个小队，分为5个管理区，亩耕地，亩茶园。5个队办林场，森林20万亩，杂灌林10万亩，荒山10万亩。邓村是一个多山的公社，全社有多个高山峡谷，5条中小溪流，2条较大河流，最高海拔高峰林场米，最低海拔古城米以下，小盆地较多，气温差异明显。全社以黄壤粗沙土为主，多为酸性土壤，中性和碱性土壤也有一定分布。林分结构复杂，乔灌木品种达多种，最主要的是松、杉栎三类，经济林木以红茶为主，名扬海内外，山山茶梯绿，户户茶叶香。此外还有桃、李、杏、枣、梨、苹果、板栗、桐、木、核桃、漆、柿等多达50多种。

为了有序地开展工作，我们与林业站的同志一起，根据该公社的自然环境和森林分布情况，在林业站王银远、刘定清等几位具有二十多年工作经验的老同志的大力协助下，制订了整个行动方案和三条路线图。

当日下午，我们就按照既定的路线图，从林业站出发，先往东步行了十几里。当太阳快要落山时，我们到了卡垭子林场。当时我们第一次投入林业的实际工作，大家都显得很兴奋，看到时间还早，到后连泡好的茶都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赶忙深入到茂密苍郁的林子地里，开始了紧张而又严肃的森林病虫普查工作。

年5月26日

卡垭子林场，有1万多亩森林，周边有好几个大队，东接太平溪的青岭林场，往西是中包山林场，从中包山往南是竹林管理区的灌垭林场。

我们一行在该林场场长李远寿的陪同下，我们在卡垭子林场开展了仔细调查，踏查了7多亩森林，发现这里生长的主要树种有松、杉、栎等树种，踏查中发现有杉梢螟、松大蚜、梨眼天牛等病虫害，并采集了部分病虫和植物标本。

晚上，我们整理完标本，便出来散步。我虽然感冒后身体不甚舒服，但见满山月光如水，松风浩荡无垠，心中顿生一种空灵之感。于是占诗一首：

松风浩荡天如井，皓月一钩亮似银。

有幸登山抬望眼，诗心万缕绕白云。

年5月27日

今天继续在该厂踏查一天，在杉木林基地发现有少量杉梢螟、细菌性叶枯病等，我们都一一按照规定，设置了标准地，并对相关情况进行了记载。

由于本人已在5月25日晚就不慎感冒，今日头痛更加剧烈，大热大汗后恶寒不止，干咳眼胀，口鼻发痒，周身疼痛，乏力难支。但仍坚持带病工作。是晚无话。

年5月28日

今天早上在卡垭子林场吃过早饭后，便往中包山林场进发。沿途踏查了多亩林地，发现马尾松松梢螟，赤枯病。并选取了两块标准地。

中午在灌平茶场吃中饭。并在这里发现有茶树病虫等。

下午三点，我们转到了寨包林场，寨包林场属于竹林管理区。我们沿途踏查了0多亩林地，踏查发现有杉木黄化病，叶癍病。

下午5点钟返回到对村林业站，晚上连夜整理标本。

今日病情稍有好转。

年5月29日

上午宜昌县林业局营林股打来电话，并告之林校余老师要前来，我们一方面在家整理标本，一方面等候余老师前来。

但余老师最终没到邓村来。

当天，因邓村林业站王银元同志要办理退休手续，而前往宜昌县转户口，站里另外安排老刘同志为我们当向导。

晚上大家在一起没事，有人提议在一起说打哑谜子。山里人说打哑谜子，就是歇后语。

我先开场：“犁弓子抬水——”

付陈华结：“——是抬弯（台湾）。沙（母）牛屙尿——”

覃建龙结：“——是宜昌。马子打屁——”

付陈华结：“——是宜都。坛子里打屁——”

刘定桂结：“——是响坛圆。女人生孩子——”

付陈华结：“——是血口喷人。胯巴里撒盐——”

覃建龙结：“——是当阳。妓女罢工——”

付陈华结：“——是抗日。九十老太喝稀饭——”

覃建龙结“——是无齿下流。飞机上打皮绊——”

付陈华结：“——是一日千里。半天云里掉棒头——”

我结：“——是照天锤。”

我看这时夜已很深了，就提议早点散了，大家就上床休息了。

年5月30日

吃过早饭，我们随即向竹林管理区进发，途中发现松树卷叶蛾为害甚为严重。我们按照规定，设立了标准地，进行了详查。

上午10点钟左右，我们来到竹林管理区。竹林管理区有8个大队，72个生产队。

我们在竹林管理区吃过中饭，向西北方向步行50余里，于下午6点多钟来到了向家坪大队。

当时正遇天气突然跑暴，雷雨交加，大雨磅沱。尽管我们大家都走得饥渴交迫，人困马乏。但大家仍奋不顾身地帮忙抢收红茶，使上千斤的红茶免遭雨淋。

当天我们就住在大队茶厂里，冷火揪烟，好不稀慌。到晚上6点多钟后，还没有落实晚饭，肚子饿得咕咕叫。虽是四五月天气，但大家一饿，心里就倍感冷酷。

年5月31日

今天我们来到竹林管理区田家坪大队，因全天大雨，只得在田家坪大队避雨一天。中午时分，郭老师来了。

下午，我们在郭老师指导下，开始对这些天来所收集的病虫标本，进行了鉴定和整理。我们已收集到的昆虫标本主要有天牛、金龟子、象鼻虫、七星瓢虫，还叶甲虫等。

到了晚上，大家感到无聊，于是我们便对比所抓获的几类昆虫标本的特点，编了五首昆虫识别歌括。

天牛识别歌括：

体长柱形圆而扁，点刻突起亮而坚。触角锯齿或如鞭，基部更绕肾形眼，鞘翅盖腹毛斑点。幼虫体近圆柱棍，表面光滑或皱纹。头部小小入前胸，足已退化留遗痕。

金龟甲虫识别歌括：

龟甲体长形卵圆，平滑光泽硬且坚。触角形似鳃叶状，前胸背板格外显。跗生五节爪一对，开掘之足抱胸前。蛴螬C形软而黄，腹足光光土里眠。

象甲虫识别歌括：

象甲体硬头如象，咀嚼口器生喙上。触角天生似膝状，腹被鞘翅紧包藏。跗生五节腹五节，后翅退化极少长。幼虫无足口发达，果实茎叶常遭殃。

瓢甲虫识别歌括：

半球腹平体如瓢，触角锤状兼头小。幼虫活泼多枝刺，成虫越冬聚如潮。背上七星是为益，专吃蚜虫是个宝。

叶甲虫识别歌括：

金属光泽体色鲜，触角须状复眼圆。后足发达喜跳跃，腹部五节可常见。幼虫只有三对足，体背之上有刺突。一遇高温耐力差，世代重叠来越夏。

年6月1日

雨过天晴。田家坪大队副书记向文学带我们及郭老师一行，从田家坪大队来到了东风林场。

在东风林场，我们踏查了苗圃，并抓了许多昆虫标本。

为了抓获白蚂蚁标本，我们同郭老师一起5个人，奋战了2个多小时，用刀砍斧劈，锤砸锄挖。大家在烈日下一个个累得汗流浃背，最后还用了雷管炸药，才把蚁巢给掏了出来，完满地收集到了白蚁活标本。

吃过午饭一摔碗，我们就又背着工具包，带着仪器设备，提着标本，在东风林场场长黄家法的带领下，一头扎进了原始森林里。

原始老林里根本无路可走，高大原始的乔木遮天蔽日。地上荆棘丛生，藤葛缠绕，蚂蟥当道。我们用双手扒天荆丛藤葛，攀着树根，脚登岩缝，贴着老岩绝壁，一会儿攀高岩，一会下深涧。衣服挂破了，手脚都扎出了血，但大家毫无怨言。我们还抓住机会，采集了许多原始林地植物和昆虫标本。经过艰难的攀爬，我们终于登上了海拔多米的高峰林场。

高峰林场的向厂长、向会计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们。

年6月2日

高峰林场有3万多亩森林面积。其中有部分仍保持原始森林状态。清晨还只5点钟天刚黎明，我们就起了床。6点钟我们就往东边踏看了那片原始森林及附近的马尾松林。7点钟转回林场。

吃过早饭后，我们和郭老师一起，急行军地往双红进发。

当我们来到歪尖山时，因郭老师还要到其他的公社去检查，于是就与我们分了手。我们派出年龄最小但人最机灵的刘定桂同学送郭老师。

我和付陈华、覃建龙三个人一组，爬上歪尖山，然后又在歪尖山上，三上四下，一上五里，一下五里。在山顶上不敢朝岩下望，在岩下又望不到山顶。山顶白雾飘渺，谷底阴气森森。山深峡谷，溪泉喷涌，水声如雷。坡陡路窄，砂石搓脚，搞不好就甩起来一跟头，浑身都跌得生疼怪疼。有时为了赶时间，在没有具体踏查任务的时候，大家简直就是一路飞奔。

中午时分，我们安全地到达两河口。并惊奇地与邓村林业站的刘定清同志相遇。当时正遇两河口管理区召开党员、干部、劳模大会，与会人员多人。管理区的高书记亲自接待了我们，并要我们参与大会一起吃中饭。

中饭以后，我们出小河，经谭家垭，过双红一线踏查，然后回到邓村林业站。

回站后清点物品时，发现在路中丢失标本10多套。

年6月3日

上午休息，大家洗洗衣服，整理行装。

下午主要任务就是一起整理标本。

晚上大家在一起总结了前一阶段的工作情况。经过汇总，现已走访踏查森林面积10余万亩，收集昆虫标本30种，植物标本10余种，病害标本10余种。先后走访大队17个，林场4家，管理区3个。有高山、河谷、半高山地区；有原始森林、人工纯林、杂灌林等；有梨园、茶园、竹园等。基本完成了邓村公社任务的一半。同时讨论了下一步的行动路线图。主要是往金香寺、古城方向一带行动。

年6月4日

早饭后，我们从邓村林业站出发，往金香寺行动，一路踏查了竹林湾、郭家垭，是晚住宿于江坪。

天已晌午，腹中甚为饥渴。在路边发现一树野樱桃，樱桃果子正熟得透红，好不诱人。我们连忙放下行装，攀上树枝，摘而食之，酸甜可口。

吃过樱桃之后，我们躺在樱桃树下，作起诗来。

付陈华首先口占一绝：

樱花映雪早春头，采果还须五月初。

有幸高山逢此物，红如玛瑙大如珠。

我也酬和了一绝：

红如玛瑙大如珠，天赐仙丹味道殊。

上岭爬坡人苦累，一丸入口透心酥。

付陈华又接一绝：

一丸入口透心酥，野味山珍天下无。

润肺滋肝生口液，抬头又见鸟儿咕。

年6月5日

从江坪一路前往枚坪管理区，因下大雨，无法外出，只得呆在枚坪管理区里，整理标本。

晚上大家呆在管理区的客房里无所事事，付陈华便喊管理客房的伙计来聊天。那个伙计是个中年人，嘴巴很会说话，见闻也多。那晚他给我们讲了年5月31日晚发生在宜昌县樟村坪的一件大事。

他说樟村坪有一家大型磷矿，地处深山峡谷。因长期挖矿把山都挖空了，巨大的山体在连日的暴雨中突然崩塌，上千万立方的山体一下将该矿职工宿舍区连同多名职工全部掩埋，同时被埋的还有银行，几个车队，连同机械设备等损失上亿元。小河被堵断流，上方形成了万立方米的堰湖。宜昌城区自来水源被污，导致宜昌城区半个月无法供水，城内只得车拉人提，并进而发生抢水事故，一时间城区内水贵如油。

他说听一个从现场逃出来的伙计讲，5月31日清晨5点多钟，有一个炊事员因肚子疼，早起上厕所。那厕所这在宿舍楼的旁边，他蹭在厕所里，忽然听到后山有崩岩的巨大轰隆声。他还没反应过来，一块巨石已向他砸来。他还没站起身来，这时一股巨大气浪推力一下把他摔过了门前的那条小河。等他醒过来时，那片厂区早已不知去向了，眼前突起了一个新的乱石山包。

他说有一位电话值班员，就在大山倒塌的那一瞬间，巨大的气浪一下子将他连同一部手摇电话机给甩了出去。当他醒过来时，眼前的一切让他目瞪口呆。但他马上意识到应该迅速把这个消息报告出去。于是他从乱泥堆中找到那部被气浪掀出来的电话机，一口气向山外跑了几里地，找到一根电线杆，立即爬了上去，搭上一根电线就摇了起来，居然摇通了。对方问他是谁，他只说是磷矿的。对方问他是什么事，他泣不成声地说，出大拐了，崩山了，死人了，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那时远安的磷矿名气大，对方以为是远安的磷矿塌了，立即报告了地区行署。地区行署立即组织医疗抢险，车队浩浩荡荡地开到远安，一问根本没这回事。正在大家感觉奇怪时，这时行署又打来电话告之出事地点是宜昌县的樟村坪。

他说当时有目击者称，早上5点半钟时，有4台大型客车，人都已坐满了，发动机已起火了，正在等售票员查完票后就可出发了。这时突然大山崩塌，一下全部压进了巨大的滑坡底下了。当时还有几辆货车司机因晚上感到无名的烦躁而睡不着，天还麻麻亮就起床准备到宜昌去拖东西。他们刚把车子发动，正在掉转车头的当儿，突然大山垮塌下来。先掉头出来的见势不妙，加起油门就一阵狂奔，山上滚落的巨石把车箱都砸烂了，但他们逃得一条性命。同时后掉头的几辆车就没他们幸运，全都被埋进了山底。

他还说这山早就发现有危险存在，山炸了口子，而且经常有巨石滚落下山。矿里也很重视，怕出事，还派有人经常上山观察。5月下旬天天下雨，矿里发现情况更加严重，于是在30日专派了一名副矿长到行署进行汇报。由于赶到行署较晚，人们都下班了，第二天又是一个星期天，机关都不上班。那个副矿长没办法，只好住到招待所里等星期一一早去汇报。结果5月31日天亮时就发生了惨剧。那个副矿长得知情况后，觉得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感到对不起那被埋的四五百人，当时就在宜昌自杀身亡了。

当时我们听了这些故事后，都感到心疼难过。付陈华提议作一首诗，以示纪念。诗云：

连天恶雨倒江流，半壁山崩埋血污。

多少生灵成炭粉，樟村矿里泪长流。

年6月6日

今日仍是连天大雨，我们只能继续呆在枚坪管理区里。

下午宜昌县法院在枚坪管理区的大会议室里，进行了一场刑事兼代民事案件的公开审理。我们顺便参与了旁听。内容好象是两个农民打架引起了故意伤害案。

晚上，我们在枚坪管理区的客房里聊天。这时管理区一个干部来参加我们闲聊。闲聊中，不知是谁问他宜昌县最高的山头叫什么名字？

那个管理区的干部对宜昌县的山山水水熟得很，他说宜昌县的山他爬了不少于三分之二。除了大老岭外，宜昌县内最雄奇的山要说就是天柱山了，虽然天柱山不一定是最高的山，但这山拔地高耸，气势凌云，很有些特点。还说他曾经登上过天柱山，上了山顶就象上了天，头上白云飘，脚下白雾绕，俯望群山众皆小。

这位干部直说得我们的付陈华也想起了长阳的天柱山，并还联想起来讲了一个关于长阳天柱山的故事。付陈华说很早以前，四川下来一个日白佬，与长阳的一个日白佬，两人碰一起了。四川的那个日白佬就吹嘘说：“四川有个峨眉山，离天只有三尺三。”

长阳的那个日白佬说，“长阳有个天柱山，半头伸在天里头。峨眉山不算个殏！”

是夜，我们都很兴奋，夜里做梦，仿佛自己真上了天柱山，醒来后但回忆不起到底是宜昌的天柱山，还是长阳的天柱山，其实两个天柱山我们都没爬过，但我们觉得十分有趣，于是躺在床上，各咏了一诗。

付陈华诗云：

天柱穹窿月似弓，嫦娥捧酒广寒宫。

牛郎泪洒银河里，织女相思夜夜风。

我也有诗云：

天柱高魁入九穹，登临远望势无穷。

白云漫卷蓝天梦，绿纱轻摇峻岭风。

年6月7日

今天雨终于住了，天气放晴。早饭后，我们一行从后湾出发，一路踏查来到了杨家湾。当晚吃住在徐队长家。徐队长一家甚是客气，使我们深受感动。

晚上，我们在徐队长家聊天，聊着聊着，大家打起枚子来了。山里人所说的打枚子，也就是猜谜语的意思。

先是付陈华开头。付陈陈华说“放到是两块，要用就掰开，掰开就站起来，东西进去就喊起来。”大家猜了一会猜不着，付陈华自暴谜底，原来是篾匠用的折刀。

接着是覃建龙。覃建龙说：“丈把长，软汤汤，巴在女人的大胯上。”大家一听，以为他在捭人呢。急得覃建龙连忙说不是捭人的，谜底是女人捻索子。大家一想，还蛮象。

该刘定桂了。刘定桂说：“一个东西两头翘，只屙屎，不屙尿。”他还说完。大家就猜出谜底是鸡。

下面该我了，我一看天气不早了，就说大家还是睡了吧，明天还要赶路。

于是大家就分头睡了。

年6月8日

早饭后，我们从杨家湾爬上了马鞍山大队。这里山大林多，我们在这时里发现了吉丁虫、象鼻虫、金龟子等。

下午到达古城管理区。古城海拔最低的地方只有来米。当地老人告诉我们，这里曾在年发生过一次大的松毛虫害。

当时成片的马尾松林林子被虫吃成了一个个的光杆，约有60%的马尾松都枯死了。虽然没有进行防治，后来却自动灭绝了。我们根据他们所讲的情况，进行了一些大概加估计的分析，认为松毛虫自动灭绝的原因，有可能是大部分马尾松枯死后，导致食料不足，造成虫口密度下降；也有可能是天敌数量迅速增加，控制了虫口密度，特别是这里的鸟类明显增加；还有可能是气温环境发生变化，不适应松毛虫的生长繁殖，发生虫害的当年气温超常极高。

年6月9日

上午从古城管理区出发，沿途踏查。

途中干渴，于路边一老者家中叩茶。老者热情有加。我们边喝茶时，顺便问起宝山地名的由来。

老者告诉我们，传说很早以前，有一群土匪路过宝山脚下村寨，沿途强奸，抢劫，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宝山脚下许多妇孺老弱，闻讯纷纷逃上宝山顶上躲藏。当时有一支土匪凶神恶刹地跟着追上了山来，眼看就要追上山项上，躲在这里的许多青壮妇女，还有不少的黄花闺女，眼看就要落入匪手。这时已有许多人，正吓得准备跳岩。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从半山腰里涌起一天浓雾，那雾遮天蔽日，山上的人们对面不见，简直伸手不见五指，结果吓退了土匪，保护了山顶上的人们。从此以后，人们就叫这座山叫做保山，后来演化成了宝山。

我们听完故事后，感到身上有了一股力量。我们连忙起身告别，继续赶路。大约中午时分，我们回到了邓村公社林业站。晚上，付陈华喊我们去看他写的一首咏宝山的诗。诗云：

何人避难入山中，土匪追来命已凶。

大雾弥天贼退去，功垂万古宝山封。

于是我也和了一首：

问病查虫过此峰，峰回路转问西东。

藏民大雾千年美，英名传世宝山功。

年6月10日

在邓村林业站整理标本。

晚上无聊，大家便在一起饮酒聊天。酒后便作打油诗取乐。

我乘着酒兴，将这次所走过的地名凑成一诗：

三星半月五头松，此处风光自不同。

两小双红河总汇，东风岭上是高峰。

山连笔架名张王，敢称古城问谁封？

故事千年无可考，江坪下到梅坪东。

年6月11日

今日我们仍在邓村林业站。主要是汇总各种表格资料，对前阶段工作进行总结。邓村共有林地30万亩，调查面积亩，占有林地50.4%；发现受害总面积亩，占调查总面积的6.3%；调查点总个数23个，平均每点调查面积亩；设标准地9块，占受害面积的10%。此外还调查了苗圃、梨园24亩。这次共抓获昆虫标本68种，病害标本11种，植物标本36种。

经过调查发现，已对森林造成危害的主要病虫害有14种。其中较为严重的有松毛虫、松梢螟、杉梢螟、栎毛虫、地老鼠以及赤枯病、碳疽病等。我们在路线的踏查中，共穿越5个管理区，经过27个大队，爬了多座山头，穿行0多里山间林中小路，平均每天行程60至80里。

晚上无事，仍是作诗取乐。付陈华作了一首：

名茶美味欲何闻，金子山中冷后浑。

我辈今生福气大，邓村一饮爽精神。

我也凑了一首：

自古名茶是邓村，一杯入口已消魂。

金山沃土云飘渺，贡品原名冷后浑。

年6月12日

今日仍在邓村林业站。

主要是总结撰写修改近字的调查报告。

在这次普查中，我们似乎发现了许多带规律性的问题。一是发现森林或林木种类随海拔高度变化而变化，有些林木树种和病虫只在一定海拔高度出现。如海拔在米以下的山毛榉科栎类纯林易发栎毛虫害等。二是病虫害的发生规律与海拔、林相组成密切相关。海拔愈低，林木组成愈单纯，病虫害发生愈严重。当海拔1米以下，林分结构为马尾松纯林时，发生病虫害的机率达到80%以上，而且为害的程度也较重。如松梢螟、栎毛虫等，重点发生在海拔1米以下的纯林中。三是林地营养、卫生条件、林木长势与病虫害发生密切相关。碳疽病、赤枯病、落针病，大多发生在林地卫生条件差、高温、高湿、土地贫瘠、长势差的林分中。

同时，我们还在报告中提出了三条措施。一是尽量营造针阔混交林为主，应尽量减少或避免纯林。二是强化保护天敌、采取灯光诱蛾、人工摘卵等生物或物理防治措施，尽量减少或避免直接使用化学农药。三是改善林地卫生条件、及时清除病原植株、及时抚育、间伐、抽槽整地，综合改善林木长环境，促进林木旺盛生长，增强对病虫的抵抗力。

年6月13日

今天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上大老岭采集植物标本。

当我们来到一个叫一脚踏三县的地方，一边是秭归，一边是兴山，一边是宜昌县的地盘。我们和向导共五个人，坐在山顶上，休息了好一阵。大家都兴奋不已，便凑诗取乐。

付陈华起了个首句：

一脚踏三县。

覃建龙跟了句：

归兴美景天。

刘定桂接了句：

回头宜昌境。

最后由我收了句：

山水大无边。

付陈华感到意犹未尽，于是又找了一棵大碗粗的小树，用小刀在树干上刻下了“付陈华等到此一游”几个字。后过了一年，当我们又一次来到大老岭林场进行毕业实习时，无意中来到了当时刻字的那棵小树旁，我们惊奇地发现，原来刻在树上的那几个字长得美极了，成了一个小小的奇观，这是后话。

当天晚上回到林业站，我无所事事，便又连夜作起了一首长诗。诗云：

今登大老岭，绿树浪千层。万壑松涛吼，千峰骏马腾。

蓝天圆似盖，大雾似笼蒸。瀑布山腰挂，青溪脚下横。

黎明迎海日，百啭鸟声声。岭上夕辉暗，狐悲不忍闻。

月儿明似镜，万里叹伶丁。顶有杀人树，枝摇夜慑魂。

乱石如厉鬼，面目露狞狰。雨润青山绿，春吹草木生。

夏天风送爽，枫火是秋蒸。瑞雪飞山岭，宇宙玉琢盆。

年6月14日

我们今日再次深入到大老岭的原始森林之中，主要任务就是为学校采集更多一些的动植物标本。还不到中午，我们就先后采集到了几十种植物标本。中午我们爬上大老岭的一座较高的山巅之上，望周围群山如骆驼，看茫茫林海绿叶似茵，脚边山花烂漫，岩下溪泉轰鸣，好一派豁达的景象。

付陈华率先咏诗一首：

与友登攀大老岭，天如伞盖地如茵。

青藤漫道勾人裤，朽木横山挂脚缨。

入涧方知溪水亮，出林不晓日头晴。

天工巧造人间美，高处放歌纵我情。

我也一时心动，并和诗一首：

极目春光大老岭，青山万仞入天庭。

悠悠玉瀑山前涌，淡淡花风午后曛。

古木垂垂枝未老，新苗嫩嫩叶正青。

今朝有幸登临上，满腹忧闷化为平。

下午我们又走了很远的路，终于来到一处山头。大家都累了，便坐在地上休息。这时向导便指着远处一连五个拔地而起的山峰，问我们像不像人的五个手指？

我和付陈华，还有覃建龙、刘定贵一起，顺着向导的手势看过去，果然那一连围成个半孤形的五个山峰，还真像是那位佛爷的五个巨型手指，那个粗矮一些的山峰就好比是一个大母指，那个高高的山峰便是中指，两边分别耸立着食指、无名指和小指。

付陈华问向导那是不是五指山？

向导回答说：你真聪明，一猜就准。

付陈华说，老覃你就代表我们一起为五指山作首诗吧。

我回答说，那好吧，我们大家一起凑吧。

于是，我先起了个首句：

青山五座佛爷掌，

付陈华跟了一句：

五座青山五指山。五座青山生古木，

刘定桂来了一句：

青山五座雾遮峦。青山五座高千仞，

覃建龙凑了一句：

五座青山抱复还。五座青山大老岭，

我自己来了一个结尾：

青山五座见来欢。

年6月15日

经过前一段时间的艰苦工作，我们基本完成了邓村公社森林病虫害的外业调查。早饭后，我们告别了邓村林业站的各位同仁，乘便车返回到太平溪公社林业站。

林业站安排我们住在太平溪旅社。那家旅社是普通的土筑瓦盖木板房，楼板隔壁都是木头板子的，所以稍有动静，便整栋房屋都有感觉。

那天夜里，我们四位共住一房。因天气变天，雨未下下来，加之这里海拔低，又在长江口，倍感闷热。夜深了，我们躺在床上，老是睡不着。这时隔壁房间传来了女人与男人的讲话声，而且夹杂着床架子摇动的响声。那声音紧一阵慢一阵，极有节律，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地钻人耳膜。开始我们都不知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张大了耳朵，觉得很好奇。还是付陈华年纪大一些，他告诉我们，说这是行房的声音。于是我们大家都臊得耳脸绯红，好在当时没有灯光，大家谁都看不到谁。隔壁的那床越摇越紧，那响声越来越欢。

这时付陈华有些火了，用拳头朝房隔板壁上一阵狂擂，并大喊是那个不要脸的骚货，半夜过了，有没有完，影响别人睡觉。

开始隔壁安静了一会没声音了，正当我们刚刚要睡着的时候，隔壁的床架子又大摇大响起来，比刚才来得更猛了，而且还不时夹杂着女人哼哼哼的呻吟声。

这一夜简直折腾得我们够呛。直到天快亮时，外面刮起了大风，打起了炸雷，下起了暴雨，才把那床架子的摇动声和女人的呻吟声给盖住了，我们才勉强地合了一下眼皮。

年6月16日

今天一天的大雨，不能出去。我们只得在站里一边整理从大老岭采下来的标本，一边就地休息。

因为昨天夜里旅社的一夜折腾，弄得我们个个都没睡好，今天个个都显得无精打采。我们跟林业站的同志要求今天好歹不到旅社的去睡了。于是林业站的同志，就找职工借了几床被子，在一间空房里，用铺板给我们搁了两个统铺，但是没有蚊帐，夜蚁子咬得浑身是疙瘩。

夜蚊子咬得睡不着，我们就在一起说谜语猜，好混时间。记得是覃建龙同学说了一个谜语，差一点把大家都笑死了。他的谜语说的是牙刷洗嘴的事，可大家猜了半夜都未猜测出来。那谜语说的非常有趣。原话是这样的：

一个东西三寸长，一头毛来一头光。

进去以后呵呵响，出来满头冒白浆。

年6月17日

今天仍是一整天的大雨磅沱。我们只得继续在站里一边休息等待，一边收集整理太平溪公社的基本情况。太平溪公社下辖38个大队，林地8万亩。需要调查的37个大队，林地亩，其中用材林亩，经济林40亩。在用材林中，马尾松林亩，杉木林亩，阔叶林60亩。踏查里程估计里。太平溪公社以低山为主，纯林占比较大。

晚上大家没事，就在一起讲古。林业站的一个老同志听说我们几个都是长阳的，就给我们讲了一个长阳的故事。老同志说，古时有个长阳的秀才到宜昌府来考学。当考官知道他是从长阳来的，就即兴出了一道“长阳有好长”的题要考生回答。那考生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映过来了。并很巧妙地回答道：

“学生来得忙，未用尺来量。

前面慢慢短，后面慢慢长。”

考官听后，很是高兴，就用朱笔把这个学生给点了。

年6月18日

今日自邓村转达到太平溪后，连续大雨5日不止，我们被困在了太平溪。因重任在肩，时间紧迫，天公不作美，忧心如焚。日日观天，夜夜思晴。大家求战心切，虽有壮志冲天，然大雨倾盆，难有作为。于是作浪淘沙（双调小令）一首：

连日雨淙淙，

溪水隆隆。

心忧几度盼晴空。

梦里灯光当日炯，

起坐云朦。

雨过太阳红，

喜气融融。

查虫问病访林农。

过岭爬山经九重，

大步飞鸿。

年6月19日

今日仍是大雨倾盆。我等到长江岸边，但见黄龙翻滚，惊涛裂岸。可恨大事未了，心中有感。闲来无聊，和付陈华一起作诗打趣。诗云：

雨暴连天涌，风狂吼树低。

山溪闻水响，瀑布望山脊。

浪大无船度，隔河空叹息。

登山头裹雾，行路脚沾泥。

路陡石蹉脚，林深树挂衣。

天公晴未放，最教我心急。

年6月20日

今天雨终于停了。我们一早就从太平溪林业站出发，前往谭家坪管理区。该管理区9个大队，2万亩林地。白天我们选择了部分林地进行了踏查。天快黑了，我们才开始下山，往太平溪急走。路过五香庙时，看到路边山上有一大群人，正在挖坑埋人，心甚稀慌。当我们路过落佛河时，因大雨过后，到处溪水暴涨，道路冲毁，泥泞难行。

回归途中，我们又饥又渴。当我们来到壤滩时，天已大黑。而河水猛涨，浊浪排空，船老板不敢推渡，往后又无路可退。加之这时又下起了暴雨，瓢泼桶倒的暴雨把人都淋成了落汤鸡。

面对此景此情，不由得我们不想起陆游的“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的悲情诗来。

这天直到深夜，我们才回到太平溪驻地。夜里12点，大家还是睡不着，于是就今天的见闻作起了诗。

付陈华作七律一首：

鸡唱三声天已暮，何人死了埋南坡。

天阴小路泥浆滚肚饿心慌冷汗多。

大水壤滩船不过，五香菩萨落佛河。

出门在外时辛苦，黑夜无情遭雨泼。

我作五律一首：

村鸡啼日暮，饿肚似刀驳。

掘墓南山黯，落佛河水浊。

壤滩人不过，庙雨五香泼。

小路泥如酱，归来背欲脱。

年6月21日

今天我们吃过早饭，赶早就出发了。今天的任务主要是上青林。快中午时，我们一路踏查，来到花栗包大队林场。林场里种了许多蟠桃，这时正好桃熟，满树的蟠桃红脸白腮，好不诱人。林场的同志很热情，见我们林校的学生来搞森林病虫调查，马上派人上树摘了一盆桃子，让我们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下午三点钟，我们在茅垭，遇到了我们林校上届的同学朱成玉的父亲，听说我们也是他女儿的校友，非常热情，极力相邀我们到他家做客。由于盛情难却，我们便来到了朱成玉同学的家里。当晚便住在朱成玉同学的家里。

朱成玉同学的父母亲非常好客，又是破鱼，又是杀鸡，又是饨肉，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的好酒好菜好饭，招待我们，令人十分感动。

付陈华当即作诗一首：

森调六月来茅垭，校友之家胜己家。

肉菜香茶并美酒，殷勤待客众人夸。

我也和诗一首：

茅垭搞调查，相邀校友家。

殷勤多酒肉，向晚品新茶。

年6月22日

我们仍在太平溪公社调查。晚上回太平溪驻地时，路过许多溪河都是洪水滔滔，雨雾茫茫。有时，我们几个人牵起手来，才敢过河。我们都是旱鸭子，本来就怕水。有时过到溪河的中心时，水都要淹到胸口了，人在水中摇晃得厉害，水的压力让人喘不上气来。我们都吓得心惊胆颤，腿都发软了。

那天，我们摸黑回到驻地，已是深夜许久了。为了纪念，于是作诗一首：

那处灯光亮，谁家饭菜香。

山洪如虎猛，暴雨似蛇狂。

大水人难渡，溪声入夜长。

出门人在外，饥渴走山乡。

年6月23日

今天一早我们就又出发了，但天上仍不时下着小雨。今天最大的收获，是我们在调查中发现了一棵大皂角树。皂角是个好东西，早先山里没有肥皂，没有碱粉，人们洗衣全靠皂角了。那长长的皂角像一把把弯弯的镰刀，滑腻腻的瓤子金黄透亮。成熟的皂角先用木棒捶烂，再用开水浸泡，然后就可泡洗衣服了。皂角树上还长出许多钉刺，那刺又大又尖又硬，而且成砣成串，是极好的中药，药名天丁，是解毒溃痈的好药。

晚上刚一回到太平溪驻地，就接到学校电报通知，要我先回金银岗，汇报情况。

是夜乌云翻滚，大雨瓢泼。晚上我们怏怏地坐在驻地床上，屋外天摇地动，电似霹雳，雨如刀剑，风如虎吼，一道金钩，一声霹雳，连天暴雨，直下得人心惶惶，似乎天被劈破了，通天的大水全漏下来了，整个大地有一种马上就要被下得飘起来的感觉了。

我们就这样在大暴雨中惊恐地熬过了一夜。

年6月24日

今天因我要赶秭归到宜昌的向阳轮班船回学校去。

天一亮，我与覃建龙，付陈华，刘定桂赶早起来了。大家出门一看，只见到处是被风刮倒的大树，还有许多房屋也被掀了盖子，溪沟里全是滚滚洪流，路上都堆满了被洪水冲积的沙石和淤泥，田里一人多深的苞谷也被暴风雨击倒，许多水田也被冲垮了堤坎，绿油油的秧苗有的被泥沙掩埋，有的被洪水浸泡得只剩个叶子尖尖。

天还在哗啦啦地下着中雨，大家冒雨送我向太平溪长江渡口走去。我们还隔老远就隐约听见长江的浪波如虎吼一般。走近一看，但见满江洪水，浊泥翻滚，漩流拼命扑打两岸的山石，河水中流席卷着许多连根的大树，中夹许多散乱的木头屋架，还有许多牛羊鸡猪的尸体。原先的太平溪码头，早已淹在滔滔长江洪流中间里了，江水已上涨到五六米高的农家田坎上来了。

路上全是淤泥，深的地方足有一克膝泥，实在难行，大家深一脚浅一脚，好不容易才来到了江边。这时船还未来，大家就在山边一个大石头上呆着，陪我等船。由于水大，去宜昌的班船晚点了。这时雨渐渐地下小了，但长江的水不在上涨，山上悬崖溪沟到处是飞滚的瀑流。时间较长，大家枯等，为了解闷，我请付陈华作首诗好玩。付阵华望了望，想了想，于是口占一绝：

昨夜惊雷电雨急，天明浪吼太平溪。

一溪水响深山里，遍地黄流漫堰堤。

大家听后一致叫绝。付陈华又提议要我也和了四句：

电报相招回校去，诸君送我太平溪。

情随大浪连天涌，倍教覃郎热泪滴。

此时长江大水，还在呼呼地上涨，并很快就窜上了二道水田坎。这时洪水滔滔的江面上传来了尖历的船笛声，到宜昌的班船已经开过来了。由于江水太大，船靠不拢来，最后好不容易靠在了山边一块大石旁。到那大石处上船，得先经过一道水田坎。赶船的人不多，但水田坎上的路就更难走了，经过洪水的浸泡，一脚踩进去，雍泥齐克膝，鞋子都拔不出来。我们干脆把鞋袜都脱了，把裤脚挽上了大腿，直接从水田里趟了过去，直弄得人全身都是泥。但那块石头太陡，走到跟前一试，没人爬得上去，最后还是附近的一个农户，从家里找来了一块长跳板，人们才终于上了船。

船开了，我站在船上，看到付陈华、覃建龙、刘定桂，还站在水田坎上，挥手为我送行。

江中洪浪滚滚，向阳轮像一片树叶，在江中随江起伏，虽然班船颠簸得历害，但速度比平常却快了一倍。我站在船上，雨仍还淅淅沥沥地下过不停，江面一派迷朦，涛声吼如雷，行船似箭，山退如风。在船上，我也思得一律：

六月连阴未有终，太平别去雨淙淙。

飞舟一叶随波涌，热泪千行雾气濛。

船走西陵归似箭，山拍两岸去如风。

相思有日嘘寒暖，好梦青春趣味浓。

年6月25日

我昨晚一人独自在宜昌东山旅社住了一晚，今天赶早就在对面东山长途汽车客运站买了回金银岗林校的车票。上午就回到了学校。这时已有许多同学，接到回学校的电话或电报通知后，陆续回来了不少同学。

回到学校后，学校领导听了各方面的汇报后，认为各组外勤踏查任务都基本过了大半，现在要开始着手内业资料整理，考虑到我们第4组力量不错，而且外勤调查总体任务已完成了五分之三，剩下来的任务就交给付陈华、覃建龙、刘定桂三个人去完成，由付陈华代行组长，我被留在了学校参加搞内业资料整理。

我得到这个准确情况后，晚上我就给付陈华写了一信，并附了一诗。诗云：

未了公差电报飞，留君为帅我先回。

高山野岭多辛苦，待尔凉茶奏凯归。